《輕舞,靈魂如同雪花》讀后感
有太多輕盈的舞姿,注定是美妙的。譬如落紅,飛絮,雨絲,再譬如明月,暖陽,甚至是水滴。不管是柔弱,瘦削,或者玲瓏,靜謐,許許多多的身姿,這些被我們的思想或眼神刻意定義了的身姿,一旦被輕盈的舞姿賦予更多的涵義,定會是別樣的剔透和生動,活力無限。我一直堅信,輕盈的舞姿,是這些身姿的靈魂,我也一直相信,這些靈魂,是無從刻畫又無法捉摸的,至少,我不能,我只是感覺,這樣的靈魂,在我內(nèi)心,神圣無比。
冬天,尤其是北方的冬天,沒有雪,是蒼白的,體無完膚的蒼白,沒有半絲活力。沒有了雪花的輕舞,北方的冬天缺失的是季節(jié)的憑證,寒冷,也就被寒冷再次包裹,只能在金屬般質(zhì)感的寒風里瑟縮。
輕舞的雪花,是我的記憶里對冬天最美好的珍藏,由來已久。這個冬天,二〇一〇年的冬天,膠東半島,卻沒有看到半絲雪花的影子。節(jié)氣進入立冬開始,我就盼望著看到雪花飛舞的樣子,但天空似乎被寒冷凝滯,陰沉著臉,不堪烈風的撕扯,任由粗重而又無奈的喘息聲掠過樹梢。接著是小雪、大雪、冬至,早上上班,傍晚下班,我一天天撕著掛在墻壁的日歷本,日子,就這樣在我的指縫中間,被一頁頁撕掉,寒冷陰郁的天空,肆虐縱橫的寒風,把盼雪的心一點點凝固,即使,房間內(nèi)溫暖如春。這個冬天,卻依然沒有下雪,日子,在沒雪的時光里蒼白著。
還好,北方的冬季,畢竟沒有那么吝嗇,一如這片土地的坦蕩,雪,還是下起來了,這一下,就是茫茫蒼蒼,也像這片土地一樣,寥遠無際。盼雪的.心情如同干涸的河床歸于沉寂的時候,二〇一〇年的第一場雪,終于在空中飛舞起來,這個冬季,也終于注入了冬季的血液,把記憶中已經(jīng)儲存起來的冬季重新喚醒,輕舞成北方真正的冬季,靈魂歸位。
窗外,大雪飛揚,寒冷,不再陰郁,所有,在雪花的輕舞里絢麗和豁亮。眼神嫁接給墻上的日歷本,锃亮的不銹鋼釘上懸掛著的,只剩下一道呲牙咧嘴的封脊和孤零零的一張封底。硬板的封底上,黑色的“31”兩個阿拉伯數(shù)字,把迷茫的眼神扔給了我,宛如我面對墻上僅剩的一張硬板紙一樣的眼神。從“1”到“30”或者到“31”,簡簡單單的阿拉伯數(shù)字,被壓縮成十二個輪回,輕易被我的指尖輕輕撕掉,厚厚實實的一年,簡化成365張輕若無物的薄紙,被我揉進了廢紙簍。過去的時間,竟然如此簡單,無聲又無息,變成我的記憶里的虛無,如同那些廢紙簍被我揉搓過的廢紙,一團團蜷縮成委屈和無聊,繼而變成灰燼,再接著就是隨風而去,了無痕跡。眼前,只剩下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,輕舞在這個年度最后一天的雪。
三三兩兩的同事,擠破了辦公室的靜寂。他們,沒有欣賞雪花輕舞的心情,到這間辦公室里,只是為了取暖,閑聊。話題,開始一點點接近沉重:生存和死亡。日子,在他們的話題中,變得現(xiàn)實無比,曾經(jīng)的那些同事,在離開這個世界的同時,把沉重和慨嘆變成了平日不經(jīng)意的話題的主旨,思索和無奈,在閑談中氤氳成朦朧的思考,接下去,就是一些暫時的沉重,心,慢慢沉淀,從過去到將來,沒有飛舞,只有悶重,生命,在閑聊中嘆息。
從釘子上取下二〇一〇年的最后一天,托在手上,輕飄飄猶如一片雪花,卻又沉重無比,沒再直接扔進廢紙簍,眼神落在上面,聽到時光一聲嘆息。
坐下來,打開微機,卻看到:著名作家史鐵生,2010年12月31日凌晨3點46分,因突發(fā)腦溢血在北京宣武醫(yī)院搶救無效去世。坐在那里,很久未動,眼神,在這條消息上反復流連著。窗外,是一片豁亮,雪花,還在輕舞,我的耳邊,又聽到了時光的嘆息,沉沉的,悶悶的。眼睛還是盯在那里,找到了史鐵生的一張照片,抿緊的嘴唇,鏡片后面深邃的眼神……沒感到過分的震驚,也沒有太多的悲痛。我知道,史鐵生更知道,這一天早晚會來,他的身體,早就病弱不堪,而他的思想,早已在生與死的思考里百煉成鋼,在堅韌的靈魂驅(qū)使下,他的身體,清楚著死亡,對抗著死亡。對于史鐵生來說,生存,正常,死亡,也是正常。對生命的思考,早已成為史鐵生的靈魂,也早就成為很多人人生觀的一部分,也包括我。死亡來臨,他比誰都會坦然。我,堅信。
看史鐵生的作品,思想會被他的思考浸染,幽暗的內(nèi)心會一點點被他的睿智濾掉。他,所思考著,踐行著的,是活著的意義和死去的靜然,一行行字,堆砌起來,是透徹的哲理,培植著每個人對生死的坦然思考,對生命的苦難、明朗的反思。生與死,在史鐵生那里,無關(guān)乎時光,只關(guān)乎諸如我這樣讀者對他恬淡辯思的尊重,這尊重,讓我時刻擔心著他殘缺的病軀會突然倒下。原來以為,把擔心變成一種祝福和期盼,甚至是欺騙,就會感覺那殘缺的身軀會堅持下去,至少,我們還會在他的作品里感悟生命和靈魂,至少,我還會在他類似“神性”的文字里思索生命的光束。但,擔心和祝福,只是一種幻想,還是沒有繞過死亡的規(guī)則,那看似堅強無比的身軀,還是倒下了,雖然,他不在乎。
手機響了一下,收到朋友的信息:
“遙遠的清平灣,變得遙不可及,地壇,將因為那個生命的離去變得孤獨”。
把手機捏在手里很長時間,卻想不出如何回復朋友的信息,只得把眼神繼續(xù)留在史鐵生的照片上,朋友的那條信息,一直躺在手機里,沒有回復。
“肉體不過是一個消息的載體,如此而已。然后這個肉體消失了,這個消息卻還在傳揚。人們獲得永恒的方式不是生孩子,而是這種消息能夠傳揚。”
這個冬天,二〇一〇年的最后一天,史鐵生走了,在這個有雪的一天,他詮釋了自己所言的人生哲學,靈魂輕舞,綿延,永恒。
雪花,依然輕舞著,紛紛揚揚,曼妙,輕盈,無聲。
輕舞,是美妙的,如同漫天的雪花,也如同所有身姿的輕舞,那,是靈魂,敲打生命的荒涼,穿越時光和空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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